致愛麗絲電影完整
『壹』 從視聽語言的角度分析一下《大象》這部影片
也許特雷澤變成了愛麗絲只是個意外的誤譯。但Alex和Eric的行為似乎是難以避免的。
貝多芬在1810年4月27日創作了一首曲子,同年,這首曲子被他送給他的學生特雷澤·馬爾法蒂。1876年,曲子在經歷了馬爾法蒂的轉送和另一位德國音樂家之手後公布於眾。名字叫《致愛麗絲》。據考證,曲名是誤譯。
今天,人們已經無法知道這首曲子原來的名字。就像人們無法知道Alex和Eric原來的樣子。
電影的開始的是天空,固定畫框下時間以超過平日數倍的速度進行著,卻依然波瀾不驚。大片的雲朵彷彿水一樣的淌過去。不著痕跡。只是太陽沉了下去。
電影中手持機器的跟拍讓人絲毫感覺不到攝影機的存在。電影的中心就是人。除了人還是人。
這一天。John開車載著酒醉的父親到學校等他的哥哥。Elias找到了一對模特准備他的攝影作品集。Michlle在幫老師整理閱覽室的圖書。這一天。醉酒的父親在車里等待兒子。年輕的情侶在一起等待報道。這一天。三個女孩在一起沒完沒了的抱怨。黑白毛色的小狗在金發少年面前高高躍起。這一天。有更多的學生在學校里過著平靜的生活。
范桑特在電影里陳列了數量多到讓人發指的運動長鏡頭。他似乎並不害怕觀眾在影片前半段時睡著。
影片前面的一大部分都讓人覺得如同電影開始的那個空鏡頭般波瀾不驚。影片的敘事結構復雜精巧同時充滿張力,不同人物的視角不斷重復敘述槍殺開始前的那段時間,絲毫不顯冗長的展示了一所普通高中和平常的一天。先是John,然後是Elias。人物一個一個的換,時間卻始終是一個時間。手持機器特寫人物頭部跟拍運動長鏡頭在這段時間中所佔的比例達到了無比巨大的程度。觀眾只能看清演員的臉甚至後腦勺。周圍的空間全是虛的。范桑特用這種極端的拍攝方法告訴大家。主體是人。是人。是人!人!人!每一個人的名字在屏幕上被打出。如果這是電影主角的待遇的話,那麼槍殺開始前觀眾已經記住了不下五個主角。范桑特也是用這種方式來告訴人們每一個人的重要性。他們有親人,朋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而范桑特也特意渲染了「每一個個體」和「每一個個體」在生活中相遇甚至僅僅是擦肩時的瞬間。John在碰到Alex和Eric前逗狗的時候,Jordan和三個女孩擦肩而過的時候,攝影機的升格拍攝刻意個強調了人和人的相遇。而Elias給John拍照,同時Michlle從兩人身邊跑過的鏡頭,導演更是分別用三個人的視角拍攝三遍。這也是整個電影最讓人贊嘆的地方,這段過程中,影片敘事結構組合的復雜和巧妙讓人興奮不已。John,Elias,Michell是三條相交的線。也是敘事結構中最主要的組成部分。一個是學習糟糕的金發少年。一個是熱愛攝影的英俊小伙。一個是不默默無聞惹人注意的普通女生。如果讓我打個牽強的比喻。我想我們可以說成績糟糕關心家人在房間里哭泣的John代表了少許的叛逆,內心的脆弱和對親情的渴望。為了攝影集放棄音樂會的Elias代表了對理想的追求。稍帶抱怨最終接受且熱心幫助老師的Michell代表了最普通和默默無聞的人們。這三個人曾經相遇。叛逆和理想是好朋友。理想為叛逆少年照出他的樣子,普通人低著頭從他們身邊默默跑過。默默無聞的人第一個死在槍下時,追求理想的人雖然同樣喪生卻在死前拍到了自己想要的照片。而看清了自己的少年,走出了學校。走向了安全且更加寬廣的天地。我們可以說整部電影里所有人物,其實都是指向這三個人。三個不停抱怨的女孩和陷入甜蜜愛情的情侶本質上和灰頭土臉的Michell是一樣的。自以為是的叛逆或者甜蜜下,其實依然是默默無聞的人。而校長則是他們的一個成年人的版本。那個黑人和Elias一樣,他想拯救大家,可是卻因此壯烈的死在了槍下。被黑人救出的那個吻過John其實和John一樣,他們給予別人愛,自己卻同樣無助脆弱,甚至不知道自己從就在邊上的窗子里逃出。在說清了這些人同時,范桑特告訴了我們愛的意義。也正是這些人一次次的擦身,支撐起了影片前半段繁復龐大的骨架。三次拍攝在拍照時的三人相遇。兩次拍攝在閱覽室時的兩人相遇。兩次拍攝三個女孩和那個男孩在過道里的相遇。這些人的一次次錯身讓整個影片的結構異常的讓人興奮。
這個過程中,范桑特一直在強調,你生活中的每一個不起眼的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影片的主題是校園槍殺,但是槍殺直到最後小半部分才初現端倪。人們在Alex被同學用奶油砸了以後大多隻會認為這是個可憐的軟柿子。更不會知道,他在食堂里用小本記錄的,其實是一套詳細的殺人計劃。
影片前半部分掩飾的太好,這平靜的日子實在不像會出什麼事。人們可能在John走出校園,碰到兩個「裝束奇怪」的人時才開始疑惑。而Michell抬頭時聽到的那一聲槍械上膛的聲音。又被范桑特的閃回用一個鎖門的聲音成功的掩飾了。Alex在房間彈琴,《致愛麗絲》的音樂響起。鏡頭三次掠過牆上的鮮紅的塗鴉。琴聲一直沒有間斷,可以聽的出彈的並不嫻熟,但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尤其當鏡頭對准了床上玩電腦游戲的Eric縱深推近的時候,鋼琴在一旁響的異常堅決。而當鏡頭切到屏幕時,音樂又回到舒緩優美。而他們所玩的電腦游戲似乎也和我們平日里接觸的第一人稱射擊游戲不同,你的敵人是一群完全沒有反抗能力的人。Eric就在這樣在音樂下,殺死一個又一個手無寸鐵甚至不會逃命的人。
然後電影的主題開始顯露。希特勒的頭像,手舉納粹旗幟的人們,送來的包裹里拿出的不是一把玩具。充足的彈葯,周密的計劃。大家終於明白了槍殺即將開始。大家還知道兩個人是GAY。如果回顧之前學校討論時大家對同性戀問題的不理解。不知道算不算為兩人的行為找的一個牽強的理由。
和父親道別時Alex臉上閃過不易察覺的失落,但是這沒能阻止什麼。
「我們在學校一點也不開心」「最重要的是開心」Alex這樣說。「對」Eric這樣說。
Eric頭上的頭巾和電腦游戲中左下角的那個如此相似。而Alex反帶的鴨舌帽讓我想到了《麥田裡的守望者》里的霍爾頓·考爾菲德。叛逆的霍爾頓變成了走向極端的Alex。帽子也從紅色變成了黑色。
如我一開始的猜測,Michell第一個被殺死。然後一個一個的繼續。鏡頭依然是手持機器特寫頭部,周圍的一切包括那些被槍殺的人全部虛掉。那些之前還是「主角」的人,成了模糊的遠處一個個倒下的身影。
那個黑人是個奇怪的角色,甚至讓我一度產生了他的名字叫「大象」這樣的想法。
Eric最後被Alex殺死,特寫中的臉轟然倒下。Alex走進空洞的鏡頭。
電影最後的留白充滿張力。我開始以為那隻是一個調整節奏的空鏡頭。一直在等待一個最後的交代。而看到打出的字幕時。我悵然若失。
整部影片交代了的人物里。范桑特終於沒有全部殺死,他讓其中的兩個倖免於難。就是一頭金發的John和曾經在John哭泣時吻了他的那個女孩。這兩個人也出現在電影的海報上。這也許就是范桑特的態度,愛帶來的力量。我在想,如果也有人給Alex一個吻。那麼是不是大家都能活下來?
故事脫胎於1994年震驚全美的科倫拜恩校園槍案。兩名學生帶著一身的自動武器沖進學校,在殺死十二名學生和一名老師後兩名學生飲彈自盡。電影的很多細節還原了當時的新聞。比如其中一名學生喝下死去同學喝剩的飲料這一畫面就曾被學校監視器拍下。在這個基礎上導演添加了很多元素。同性戀,校園暴力,槍支泛濫,毒品。這部平靜的電影里包含了太多不能讓人平靜的元素。
而本片的片名也由此而來,「大象」一詞來自愛爾蘭作家Bernard MacLaverty關於「問題出現但是不去解決」的一個比喻,他說,「這就彷彿你屋裡有頭大象,它是如此巨大,以至於你不可能無視它的存在,但是,大家卻都默契的從不談論它,一起漠視它,很快就習慣了它的這種存在。」而這樣的漠視甚至是歧視終究會讓問題激化,哪怕是溫順如大象一般,暴怒後也會產生無法想像的巨大威力。
同性戀,校園暴力,槍支泛濫,毒品。這部平靜的電影里包含了太多不能讓人平靜的元素。而范桑特一如當年的貝多芬,將這樣一部電影,獻給他的學生。獻給所有的人們。
『貳』 震撼世界的十大名曲有哪些求解答。
震撼世界的十大名曲有《藍天》《藍色探戈》《探戈》《墨西哥草帽舞》《西班牙吉普賽歌曲》《綠袖子》《卡塔麗》《義大利隨想曲》《那不勒斯的塔蘭泰拉舞曲》《羅馬之戀》。
1、《綠袖子》
《綠袖子》是曼陀凡尼的經典作品之一,根據十六世紀傳入英格蘭的民謠改編,許多影視劇都採用過此曲。
5、《藍色探戈》
著名的探戈舞曲之一,是起著古典與現代通俗音樂橋梁作用的美國作曲家安德森1951年的作品,曾被許多樂隊改編演奏過。
『叄』 《致愛麗絲》表達的是什麼情感
樂曲以迴旋曲式寫成,環繞基本主題,有兩個對比性的插段,其一是帶有莫扎特風格的明朗、歡樂情緒的音調,在F大調上呈現;其二則建立在低聲部的6音持續音上,色彩暗淡,節奏強烈,表現了孩子氣的煩惱情緒。但這兩個插段都比較短小,通過一連串的快速音型很快又引回到開始時那個樸素的旋律,從而構成一個表現美麗、單純而活潑的少女性格的音樂形象 《獻給愛麗絲》基於一個純朴而親切的主題 這個主題把特蕾澤溫柔、美麗的形象作了概括的描繪。它在這支曲子里先後出現了十六次,因此,給人以極為深刻的印象。好似貝多芬有許多親切的話語正向特蕾澤訴說。後半部分左右手交替演奏分解和弦,猶如二人親切地交談。 《獻給愛麗絲》全曲由五段組成。A段用的是A小調,顯得溫柔而親切。然後,轉到C大調,它是A小調的關系大調,情調頓時明朗起來。 這個曲調,感情更加明朗。經過一連串快速音的過渡,又回到A段。 C段多用和弦,氣氛有了轉換。情緒顯得嚴肅而穩重,好似作者在沉思。接下去,出現了一個由三連音組成的樂句。表現熱烈的情感。經過一段下行半音階的過渡,又把樂曲引回到A段 樂曲在非常優美和溫柔的氣氛中結束。 現美麗、單純而活潑的少女性格的音樂形象。 鋼琴曲《致愛麗絲》是德國作曲家貝多芬1810年所作。作者將這首精緻的鋼琴小品獻給伊麗莎白·羅克爾。樂曲以迴旋曲式寫成。一開始出現的主題純朴親切,刻畫出溫柔美麗、單純活潑的少女形象。這一主題先後重復三次,中間有兩個對比性的插部。第一插部建立在新的調性上,色調明朗,表現了歡樂的情緒;第二插部在左手固定低音襯托下,色彩暗淡,節奏性強,音樂顯得嚴肅而堅定。一連串上行的三連音及隨後流暢活潑的半音階下行音調,又自然地引出了主題的第三次再現。樂曲在歡樂明快的氣氛中結束。
『肆』 跪求好心人分享給愛麗絲的奇跡2012年上映的由炎亞綸主演的免費高清百度雲資源
《給愛麗絲的奇跡給愛麗絲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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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王麗文
編劇:吳洛纓
主演:炎亞綸、修傑楷、梁心頤、周采詩、楊貴媚
類型:愛情、音樂
製片國家/地區:中國台灣
語言:漢語普通話
首播:2012-05-20(中國台灣)
集數:15
單集片長:90分鍾
又名:AliceinWonderCity
音樂與愛情交織的城市奇幻曲
一個生長於大城市痴狂於音樂的首席小提琴家賀霆宇,
一個在街頭與翹家小孩賽跑的社工金莉莎,
一個從鄉下來到大城市闖盪的小提琴手陳海傑,
一個從日本來的神秘女孩伊藤聖子,
一個從不知道自己擁有絕對音感歌聲魅人的女孩藍蝶菲,
一個眼中只有成功、財富與名望,卻對愛情執著的樂團總監唐晉滄,
一個流盪於街頭充滿好奇的國中女生蘇美玫,
他們在這個城市裡尋找自己心中的那個奇跡~~
『伍』 他們存在過里的愛麗絲是怎麼
關於這首樂曲的創作背景有許多種說法。其中受到廣泛認可的觀點則認為這首樂曲可能是作者四十歲時(1810年)為他的學生,名叫伊麗莎白·羅克爾的女高音歌唱家所作。伊麗莎白·羅克爾是德國的女高音歌唱家,也是男高音歌唱家約瑟夫·奧古斯特·羅克爾的妹妹。1807年,14歲的伊麗莎白跟隨哥哥來到維也納,很快就被貝多芬所接納,成為他身邊數不多的朋友之一。伊麗莎白後來嫁給了貝多芬的朋友。貝多芬在創作這首樂曲時,兩人保持著親密的友誼,顯然這首曲子是獻給她的。那段時間里,在貝多芬的生活中從來沒有出現過叫愛麗絲或伊麗莎白的其他女子,愛麗絲是伊麗莎白的昵稱。可以確認的是,貝多芬十分喜歡她。
另外的兩種說法如下:
——1808-1810年間,貝多芬已經是近四十歲的人了。他教了一個名叫特蕾莎·瑪爾法蒂的女學生,並對她產生了好感。在心情非常甜美、舒暢的情況下,他寫了一首《致特蕾莎》的小曲贈給她。1867年,在斯圖加特出版這首曲子的樂譜時,整理者把曲名錯寫成《獻給愛麗絲》。從此,人們反而忘記了《致特蕾莎》的原名,而稱之為《致愛麗絲》了。
——貝多芬42歲時,到一個富商家裡去教鋼琴,貝多芬非常喜歡這家的女兒愛麗絲。這首鋼琴曲是貝多芬那個時候創造的
『陸』 《致愛麗斯》(下)
站在湖濱路18號的門前,我問自己,要不要後退。
還來得及,回到之前一潭死水卻安全可靠的生活里。
這一刻,我忽然意識到,盡管送我禮物的那個人還在暗處,他卻已經深刻地改變了我的生活——我竟站在一扇完全陌生的門前。
歡迎來到愛麗絲的世界。
我伸手輕輕敲門。
很久都沒有回答,我環顧四周,空盪盪的樓道有點陰暗,一絲涼意如壁虎般「嗖嗖」地爬上我的脊背。
我壯著膽子又敲了一下。
「吱呀」,就在我准備離開時,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幽暗的燈光下,出現在門後的,隱約是一張戴著黑色兜帽的臉,沒有任何錶情,皮膚白得如同瓷器,烏黑的眼睛如兩只雪地上的冰窟窿,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
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我的頭頂。
「是你。」那人說。
我瞪著眼,不敢答應。
「我知道你會來,愛麗絲。」
過了漫長的十幾秒,那人又說。
2010-7-28 09:53 回復
蘿迷
水珍珠公主
108位粉絲
8樓
我知道自己應該逃走,但內心彷彿湧出某種更強的力量,拉住我的雙腿,令我動彈不得。
我們僵持著,我看出他是一個與我差不多同齡的男生,卻看不出他臉上有任何一絲喜怒哀樂的變化。他倚在門口,盯著我的臉,像是在判斷我的來意,似乎也沒有關門的意思。
「你是為那件事而來的,對嗎?」他突然拉開門,伸手握住我的胳膊,面孔猛地湊到我的耳邊,以一種親昵的口氣問道。
「我……禮物……」嚇壞了的我開始不斷向後退縮。
「禮物。」他輕輕地重復道。
「是的。」我勉強定了定神,從書包里取出那隻表,鼓足勇氣對他說,「這個我不能要,還有熊,太大了,下次還你。」
不料他卻根本沒有伸手去接,只是輕聲對我說:「你喜歡它們嗎?」
「是的……」我慌作一團,「不,不,我……」
「你無法說出自己真實的感受,對嗎?」那男生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捂住我的嘴,還是用和剛才一樣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嘿,愛麗絲,你是在害怕些什麼?」
我被他的手捂得透不過氣來,有一絲眩暈,不禁開始掙扎。
「你在害怕些什麼?」
「你在害怕些什麼?」
他的聲音彷彿很近,又很遙遠。
「我這就要來吸你的血了……」他的嘴唇湊近了我的脖子。
我汗如雨下,幾乎昏了過去,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片刻後,什麼也沒發生,沒有利齒,沒有血。
彷彿周圍的空氣沉了一沉,我忽然醒悟過來,掙脫了他的控制,狼狽地跌坐在樓梯口。
我忘不了那一刻——
那男孩大約和我同齡,帽子已經拉下,他的頭發染成栗色,烏黑的眼睛如蒙著一層薄霧,他微微帶著譏誚的神情,無聲地朝我做了一個口型。
「大笨蛋。」當我辨認出來之後,不禁又驚又怒。
整理好弄皺的衣服,我帶著被羞辱的心情,把表盒放在地上,默默地拾起書包,向樓下走去。
「你去哪裡?」
我不願回頭。
「愛麗絲。」他喊著這個名字。
我只得停了下來,回過頭。
他以一種美妙的姿態很隨便地倚在門上,手垂在腿邊。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次我只是放過了你。」
我怔怔地看著他,為他那種肆無忌憚的樣子感到吃驚,但隨即以自己平時罕見的強硬態度答道:「無聊的人才會做無聊的事。」
他並沒有顯得被觸怒,而是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到唇邊,「太嚴肅了,你甚至沒有笑。我本以為可以令你開心——不喝杯茶再走嗎?」
聽到這些話,我愣了一下——我是不是過於嚴厲了?
但那狡猾的傢伙幾乎立刻捕捉到了我這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朝我深深鞠了一躬,念白似的唱道:「我會來看你,愛麗絲,帶著花。沉默的愛麗絲,只要你答應我……」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在湖濱路上,愈跑愈快。
天已經黑透了,到家的時候,媽媽卻照舊只問了句:「作業做好沒有?」
他說到做到。
正是秋天最好的時候,風有點微涼,放學的人如大群綿羊一樣,熙熙攘攘地擠出校門。
他像是已經等了挺久,敞著校服的領子,隨隨便便地坐在台階上,伸著長長的雙腿,懷里抱著一大捧紫色的三色堇。很多女生都好奇地偏過頭去看,交頭接耳。
我低頭匆匆走過,假裝沒有看見。
本以為他會擋住我,或是喊我的名字,不料他卻只是把花往我手上一塞,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喂!你……」我拿著花,愣在原地。
之後的一個星期,同樣的戲碼上演,天天如此。
終於在周五,我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
他看著我,栗色的頭發落在眼睛上。
「我要和你談談。」我說。
「可以呀。」他笑了笑,明亮的光線下,我才注意他露出一顆尖尖的犬齒,「這里人太多,去小樹林怎麼樣?」
但我不信他會在學校里置我於死地,再說陽光也沒有把他燒成飛灰,於是點點頭。
我們並肩走進樹林,一路上都沒有交談。我手心裡全是汗,他倒是顧盼自若。
「你為什麼天天來我們學校?」
「這也是我的學校。」他笑道。
「帶花來是什麼意思?」
「你不喜歡花嗎?」他拔下一枝,隨手插在我發際,後退兩步,「看,多漂亮。」
「別這樣!」我摸了摸頭發,把花扔在地上,提高了聲音,「我還不認識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的同學。」他忽然顯得很正經,異常平靜地答道,「比你高一級。」
「不可能。」
「隨你信不信,我叫喬喬。」他說。
「那麼你是在捉弄我嗎?」我單刀直入地問道,「一個無聊的新游戲?」
「不,我注意你很久了,每天下午放學後,你都坐在教學樓背後的台階上發呆。」他又恢復了平常的神情,嘻嘻哈哈地說,「因此我打算追求你。」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禮物已經還你了。」我說,「對不起,我該回家了。」
「等等,」喬喬在我背後喊道,「讓我做你的朋友。」
我不知道這是怎麼發生的,也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的真名,但在我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喬喬確實成了我的朋友。
唯一的朋友。
也許是因為他總是准時出現在校門口,也許是因為我根本沒有別的朋友。
現在回想起來,他有一種超乎常人的攝人心魄的能力,如果他願意的話。
幾個月以來,他都是一個無可挑剔的朋友,完美得不像真的存在。
「請不要再送我嘩眾取寵的禮物,不要令我難堪。」我對他這么說。
他都做到了,除此之外,每天放學,他都到班上來找我,送我回家,目送我上樓才放心離開。因為這個,班上的女生偶爾也和我搭話了:「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嘛。」有一回,一個女生甚至大膽地當面截住喬喬:「你哪個年級的?」令我尷尬萬分,他卻彬彬有禮地把手按在胸口,欠欠身道:「我是愛麗絲的朋友。」
於是女生們沸騰了。
「愛麗絲的朋友」成了他在我們班裡的代號,每天傍晚,她們都趴在窗戶上,打賭「愛麗絲的朋友」今天會不會來。這是那段時間一個固定的節目。
只有我知道他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全是在演戲。
不僅如此。每天睡覺前,我都會收到他發來的內容各異的電子郵件。
有時候是一張圖。「你把熊還給了我,但我想你不會介意收到一朵熊形的雲彩。」圖片上,一個小孩子驚訝萬端地仰望著,碧藍的天空中,乳白色羊絨似的雲朵果真是小熊的形狀。
有時候是一首詩:「我願做無憂無慮的小孩,仍然居住在高原的洞穴,或是在微曛的曠野里徘徊,或是在暗藍的海波上騰躍……」
有時候是一段我看不懂的話:「今天暴雨,我在路上邊走邊想,如果這時手邊有一隻水母,也可以做一把透明的傘。你知道桃花水母嗎,它是世界上最原始、最低等的動物,姿態優美,壽命卻只有十天左右,對水質的要求卻非常高,不能有任何污染。喂,你覺得來世做一隻桃花水母怎麼樣?」
有時候乾脆連文字都沒有,只是一首歌。催眠般的男聲,在夜裡聽起來如有魔力。
「是我自己唱的,很不錯吧。」第二天他說,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明知其中有詐,卻無法自拔地沉溺下去。
漸漸地,每晚不打開郵箱檢查信件,我就睡不著。
愛麗絲的朋友,他真的是我的朋友嗎?
我知道,像以前無數次一樣,他會離開,留下我一個人。
美夢終究會結束,因為我不配。
所以當喬喬有異於常人的怪癖顯露出來的時候,我不是特別驚奇。
從第二個月開始,我就在他的要求下做了無數個心理測試,幾乎把一輩子的都做完了。
它們之中既有非常專業的人格測試題,每一份的前面都冠有大師的名字,也不乏無聊的趣味測試,一看就是隨手編來唬人的。
「我干嗎要做這些?」我在被迫完成一份長如拉麵的問卷後質問他。
「了解你自己啊。」他顯得十分無辜。
「我肯定比這些傻瓜問卷了解我自己。」
「那你說說看。」
「我——」
我一張口,才發現說不下去。
是的,我了解自己,我知道我是一個沉悶、灰暗、失敗的生物,在學校里,在未來我終有一天要進入的世界裡,我的生命還不如宇宙間的一粒微塵。隨便一個好一點的孩子,都可以把我取而代之,我的爸媽不見得不同意。
但讓我怎樣面對著喬喬,注視著他的眼睛,說自己就是這么一個人呢?我沉默了。
「你說不出來,你不了解你自己。」喬喬說。
「不是這樣的——」我急得要流淚,「我——」
「好了,不是這樣。」大約是我的表情太緊張,他像個大人似的拍了拍我的腦袋,「不過,你不像你自己想的那樣,是一個沉悶、灰暗、失敗的生物,你的心裡有東西在發亮,很特別的亮光。」
他這么一說,我倒有點發懵。
「不,我沒有。」我獃獃地說。
「不,你有。我有超能力,一眼就能看得到。」他笑道,「每個人都有。」
事實上,他也是唯一能夠忍受我的沉默的人。
「你真的是一個無趣的人。」
坐在教學樓背後的陰影處,喬喬尖銳地向我指出。
「是的。」我承認道。
「所以你永遠穿著大一碼的校服,躲在人後,沉默寡言。」
的確如此,我低下頭,針針見血。
「但這只是一個殼。」他突然說。
沒等我反駁,他又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你有沒有想過,這里有一個完全相反的你。衣服是星空一樣閃耀的銀色,什麼都不怕,笑得很大聲。」
「那不是我。」
「不,那正是你。」他笑道,「看我,我也是一個殼。」
「你是說——」
「跟我來。」他說,「我會讓你明白。」
我們去了超市。
在我還沒意識到會發生些什麼的時候,喬喬已經從貨架上拿了一包巧克力,以平常的步速走到一個攝像頭的死角處,把它坦然地揣進了口袋。
「喂,你——」我叫道。
「噓,不要吵,我們這就出去。」
「你瘋了嗎?這樣會被抓住的。」
我拚命去拉他的口袋,他卻撥開我的手,不顧我的再三勸阻,不斷向前走,一直到了超市的門口。通過防盜門的時候,我渾身僵硬,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但它並沒有響。
「現在給你一秒鍾,你可以去和他們說,我偷了東西。」他平靜地說,「不然就跟著我逃走。」
我心裡亂得如鼓點一般。
一秒鍾如電流逝,我卻始終沒朝超市管理處邁出一步,於是喬喬拉著我跑起來,一口氣跑到幾條街之外。
「有趣嗎?」他停下腳步,大聲問我。
「一點都不。」我也大聲回應,「這是犯罪。」
「是嗎?」他笑道,「我第一次發現,你也可以發出這么大的聲音。」
「不要笑,」我哽咽地說,「我沒有告發你,因為我不想出賣朋友,但我要你自己去說,把東西還給人家,誠懇地道歉,也許還有救!」
他沒理我,自顧自從口袋裡拿出巧克力吃了起來。
「喬喬,你這人——」我急得奪過他手中的巧克力,卻發現與之前他塞進口袋的並非同一個牌子。
我呆住了。
又連忙翻看他的另一隻口袋,空空如也。
「一個魔術。」他笑盈盈地說。
在喬喬的提議下,我們甚至一起去看過一次電影,這恐怕是我與他人交往的極限了。
那是十二月的事情,雪下得特別早。假如不認識喬喬,雪天我就只能縮在家裡聽廣播。
而現在,我們全副武裝,嘴裡呵出白汽,前往本市的一所大學觀影。
那是一群電影愛好者舉辦的小型活動,當天放映的是一個老掉牙的黑白家庭故事片,
小而舊的禮堂里,放映孔射出的瑩白光束不斷旋轉,彷彿來自UFO飛船,要吸進所有地面生物似的。透過被光照亮的跳動的灰塵,哈欠連天的我意外發現喬喬熱淚盈眶。
「你怎麼了?」我悄悄問道。
他久久沒有回答,卻突然抓緊了我放在椅邊的手,力量很大,緊得我簡直能感覺到他的心跳。我嚇了一跳,驚恐萬分,卻害怕引起周圍人的注意,沒敢用力掙扎,過了一會兒,他又放開了。
片子足足放了三個小時,散場後走在學校的雪地上,每一步都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松樹枝頭掛著糖霜一樣的白雪,空氣清新而凜冽,我們都沒有提起剛才的事。
「你喜歡這個片子嗎?」喬喬以一種輕松的口吻若無其事地問道。
「有點悶。」我坦白地承認。
「你對過去的故事不感興趣嗎?」他問道。
「不是這樣的,」我說,「可是你不覺得,我們除了此時此地,哪裡也去不了嗎?」
「你這么想,是因為小時候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嗎?比如被父母鎖在一個封閉的房間里?」對這個問題,他似乎懷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興趣。
「你怎麼會這么想?」我說,「我沒有童年陰影。」
「我非常討厭我父母,恨不得他們死。」他突如其來地說,然後問我,「你見過鼴鼠人沒有?」
「鼴鼠人?」
「鼴鼠,拉丁文原義是『掘土』。鼴鼠人陰暗貪婪,每天除了挖洞,就是在狹窄、暗無天日的隧道里來來去去,貯藏食物,已經堆得小山一樣高還不滿足,挖了又挖,堆了又堆。」
「你是說那種矮胖、棕色皮毛的……」
「我父母就是鼴鼠人。」他說,「但不只是這樣——小學時,僅僅因為我的排名有一次掉出了年級前十,我爸暴跳如雷,我媽則當面撕毀了以前我送給她的全部圖畫。」
「他們也是為了你……」
「你也相信這種陳詞濫調嗎?」喬喬一臉陰沉。
「我——」我說,「你有沒有想過,生在這個時代,也許不做鼴鼠人便沒有前途,也許未來我們也會變成那樣,或者,從我們在學校里,這個過程已經開始了。」
「也許。」
此後,他再也沒提起過他的家人。
不可否認,我非常喜歡喬喬。
但我心裡的疑問一天也沒有消除過——那就是我們的交往是怎樣開始的。
我當然不會愚蠢到去相信,自己在教學樓後面發呆時引起了此人的注意。
尤其是當我在學校門口的公告板上看見喬喬的名字時,這疑問更如一座橫亘在我們之間的冰山,漸漸浮出海面——他在全國一連拿了三個獎項,學校的喇叭瘋了一般反復播放著這則喜報,只差把他真人掛在校門口示眾了。
我暗自希望,公告板上那位前程遠大、炙手可熱的優等生,與我的朋友喬喬並不是同一個人。可是,那就是他。
我沒有當面問他,有些事情,無論說不說明白,結果都是一樣。
他會無聲地從我的身邊消失,如我恐懼的那樣,一個人站在廣場的中央,站在天橋的中間,站在大樓的頂端,一個人,孤立無援。
想到這些,我心裡亂糟糟的。
而就在公告板貼出喜報後不久,喬喬失蹤了整整一周。
整整一周杳無音訊,沒有電話、簡訊或是郵件。
「愛麗絲的朋友不來啦?」
「好像是,我早就說,她怎麼會有那樣的……」
「噓,小聲點。」
女生們的議論讓我從臉一直紅到脖子,如坐針氈。
我沒有打電話,或是去他家裡,甚至連他班上也沒去。我不過是一個朋友,像他那種脾氣古怪的男生,忽然莫名其妙對我發生興趣,每天來找我,現在不再來了,也是很自然的事情,說到底我不過是一個朋友,或者連朋友也不是。
過去的幾個月,就像我們看的那場電影,故事結束了,也就到了該散場的時候。只是,只是不會再有每一天下午放學時的期待,也不會再有每一夜入睡前的郵件,與喬喬並肩從雪地里走過的愉快時光,也許本來就是一場幻影。
我的沉默,我的無趣,我的卑微的心靈,令任何人都會感到索然無味。
他,放棄了我。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喬喬卻出現了。
「對不起,全國賽封閉集訓,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和你說……」他堵在我們班門口,急切地向我道歉。
「沒關系,你不必這樣。」我淡淡地說。
「你怎麼了?」
「沒什麼。」
我有很多話想對他說,可是一句也說不出,女生們又簇擁在窗檯附近看熱鬧了,因為喬喬,我灰暗單調的世界已經完全暴露在她們犀利的眼光之下了。
「哦,這樣。那我們還算朋友嗎?」喬喬的語速放緩了,他問出這句話的表情,帶著一絲隔膜的傲慢,和提起他的家人時一模一樣。
我咬著牙,沒有回答,低頭匆匆離開。
這一天之後,喬喬沒有再來找過我。
可是,我常常在學校里遇見他,操場上,走廊里,幾乎是每個地方。
更多的是在學校門口。
就像我們初見時那樣,他坐在台階上,不知道在等誰。
我經過的時候,彷彿能感覺到他在注視著我,但他一次也沒有和我打招呼。
在夢里,我問喬喬,你為什麼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他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笑容。
而後苦澀地醒來,一個人走去學校,又一個人回來。
微寒的春季過去之後,學校迫不及待地貼出了國外幾所名牌大學的錄取名單,我毫無意外地看到了喬喬的名字,自然,他拿到了全額獎學金。但不僅如此,校方還特別提供了一年到其他國家進修的機會。
早上晨會時播報了這一喜訊,所有人都嘖嘖稱羨。他的名字經由老師念出,在空曠的操場上回盪,越發有一種遙遠之感。
我心裡很清楚,不等畢業,喬喬就要走了。
他是不會再來找我的了,甚至學校,他也很少來了。每一次經過校門,我都恍惚覺得看見他坐在那兒,但走到近處卻又不是。
班上的潮流換得很快,女生們早忘了每天下午都會來的「愛麗絲的朋友」,開始流行用絲帶編制手鐲互相贈送。我也笨拙地試著編了一條,但無人可送。
一切又回到了開始的樣子,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比任何夢都更像一個夢。
就在我慢慢退回以往的生活時,卻在一個晚上收到了喬喬的郵件,如果不是依然保持著每晚查看郵件的習慣,我一定會錯過它。
愛麗絲:
你睡了嗎?我還沒有。
終於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明天下午三點,我在校門口等你。
喬喬
除此之外再無只言片語。
三點鍾不是放學時間,若不是真的決定去見他,我是應該在課堂上的。
他是要我作一個正式決定,而不希望我在放學時路過,勉強停下來說上幾句道別的話。
我扭亮台燈,打開了沒有還給他的唯一的禮物——那本相冊,那裡面充滿了我各個角度的照片,卻沒有一張喬喬的照片,或是我們的合影。
封底是燙金的「FOR ALICE」,我哭了起來。
我知道去了只有更難受,但就這樣再見是不行的。
下午三點的課我沒去。
每天都有那麼多節課要上,少一節也不會怎樣。
可是,如果我沒有與你道別,這即將到來的一整個綠色的、輕柔的夏季,又該怎樣去承受呢?
樹影婆娑的學校門口灑著點點金色的陽光,宛如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在它的彼端,我的朋友在等著我,對我說一聲再見。
喬喬還是那樣,只是消瘦了一點,藍色的棉布襯衫,袖子挽到肘部。
「對不起。」我搶著對他說,彷彿不這么快地告訴他,隨時都會有一個黑洞吞沒了我的話似的。
「那不該是你的台詞。」他輕聲說,「跟我來。」
我沒問他去哪裡,喬喬從未令我失望。
我們沒有說再見,而是並肩走著,一直走著,就像永遠走不完似的。
他領著我,搭乘公交車直到終點站,而後走向盤山公路,往城郊的那座山上走去。
我們又沉默無聲地步行了不知多久,齊腰深的野草被風吹得「嘩啦啦」響,漫山遍野的紫色野花都在輕輕點頭,越發有一種如夢似幻之感。
這絕對是個夢,絕對。
他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撥開密密層層的樹枝,向深處走去。
我緊緊跟著他,呼吸也變得急促。
穿過一小片樹林,是一個有些陡峭的草坡。他敏捷地滑下去,朝我伸出手。
於是我也一閉眼,跳了下去。
當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小池塘邊,池水清澈,平滑如鏡,池邊綠草萋萋,水生植物開著一朵朵巴掌大的白花。這里一個人也沒有,非常安靜,安靜得好像能聽見空氣中細微的「嗡嗡」振動聲,我們在池畔坐了下來。
「小時候,我常一個人來這里,」喬喬說,「無論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在這里心裡都會覺得很平靜。」
「是你發現的?」我問。
他點點頭,繼而對我說:「那次走前,我應該告訴你。」
「是我不好。」我說。今天回頭看來,那件事真的不值一提,我竟為那芝麻大小的事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大概人年輕的時候,總是這樣。
「還有很多事,我也沒告訴你。」他的眼睛在此時此地,池水的映照下,轉作了一種黯然的藍黑色,「現在我就要告訴你了,你會原諒我嗎?」
一切又回到了開始的樣子,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比任何夢都更像一個夢。
就在我慢慢退回以往的生活時,卻在一個晚上收到了喬喬的郵件,如果不是依然保持著每晚查看郵件的習慣,我一定會錯過它。
除此之外再無只言片語。
三點鍾不是放學時間,若不是真的決定去見他,我是應該在課堂上的。
他是要我作一個正式決定,而不希望我在放學時路過,勉強停下來說上幾句道別的話。
我扭亮台燈,打開了沒有還給他的唯一的禮物——那本相冊,那裡面充滿了我各個角度的照片,卻沒有一張喬喬的照片,或是我們的合影。
封底是燙金的「FOR ALICE」,我哭了起來。
我知道去了只有更難受,但就這樣再見是不行的。
下午三點的課我沒去。
每天都有那麼多節課要上,少一節也不會怎樣。
可是,如果我沒有與你道別,這即將到來的一整個綠色的、輕柔的夏季,又該怎樣去承受呢?
樹影婆娑的學校門口灑著點點金色的陽光,宛如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在它的彼端,我的朋友在等著我,對我說一聲再見。
喬喬還是那樣,只是消瘦了一點,藍色的棉布襯衫,袖子挽到肘部。
「對不起。」我搶著對他說,彷彿不這么快地告訴他,隨時都會有一個黑洞吞沒了我的話似的。
「那不該是你的台詞。」他輕聲說,「跟我來。」
我沒問他去哪裡,喬喬從未令我失望。
我們沒有說再見,而是並肩走著,一直走著,就像永遠走不完似的。
他領著我,搭乘公交車直到終點站,而後走向盤山公路,往城郊的那座山上走去。
我們又沉默無聲地步行了不知多久,齊腰深的野草被風吹得「嘩啦啦」響,漫山遍野的紫色野花都在輕輕點頭,越發有一種如夢似幻之感。
這絕對是個夢,絕對。
他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撥開密密層層的樹枝,向深處走去。
我緊緊跟著他,呼吸也變得急促。
穿過一小片樹林,是一個有些陡峭的草坡。他敏捷地滑下去,朝我伸出手。
於是我也一閉眼,跳了下去。
當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小池塘邊,池水清澈,平滑如鏡,池邊綠草萋萋,水生植物開著一朵朵巴掌大的白花。這里一個人也沒有,非常安靜,安靜得好像能聽見空氣中細微的「嗡嗡」振動聲,我們在池畔坐了下來。
「小時候,我常一個人來這里,」喬喬說,「無論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在這里心裡都會覺得很平靜。」
「是你發現的?」我問。
他點點頭,繼而對我說:「那次走前,我應該告訴你。」
「是我不好。」我說。今天回頭看來,那件事真的不值一提,我竟為那芝麻大小的事浪費了這么多時間。大概人年輕的時候,總是這樣。
「還有很多事,我也沒告訴你。」他的眼睛在此時此地,池水的映照下,轉作了一種黯然的藍黑色,「現在我就要告訴你了,你會原諒我嗎?」